Interview: 周海媚預備死亡
訪問這天發生了小意外,暫且按下慢表。
兩年前,週刊記者偷拍到周海媚上街買書,書名叫《克里希那穆提傳》。
是,買書。沒有街頭激吻,沒有上門過夜,連書名也是一百個人大概無一個識的,都算反高潮。海味,究竟是你知道有人跟蹤特登玩著,還是我們太無聊乜都影一餐?
這天,正當攝影師調校閃光燈預備拍照前,周海媚告訴我:「那是講一個印度哲學家的書,教人怎預備死亡。」
嗯……
她接著說:「死亡有什麼好怕,我就幾乎死過。」
我腦海立時閃過:紅斑狼瘡症——盛傳她患上但她不認,現在,她要自爆嗎?緊張……
爆!是3200W閃光燈爆了,還燒著上面的濾光紙,我第一個發現,馬上叫她快走。
周海媚呆了呆,笑笑口,施施然走開,還小心翼翼不碰到重重包圍著她的燈架和電線。她沒有騙我,至少她表現得比其他人都鎮定,眼神彷彿還在說:不是嗎?死亡隨時可以發生。
我沒有因此領悟到什麼印度哲學,我領悟到的是中國式神秘主義——即是呢,日光日白死死聲,真係好鬼邪。
出竅
小火撲滅後,周海媚說,她本應死了三次。當然不包括這一次,也不包括剛在《影城大亨》扮演(影射林黛)自殺的那一次。
周︰我從小身體就差,血小板低,容易流血不止。小時候有次暈倒,突然覺得整個人空白了,然後像走進一條隧道,兩旁是一格格過去的畫面迅速流過,最後見到自己BB時的樣子——我當然從舊相看過,但不是這樣生動。
回過頭,我見到爸爸正抱著我替我搽藥油,是,我見到自己身體,即是說靈魂已飛走了。突然啪一聲,原來爸爸狠狠打我一巴掌,我就醒過來。
我那時才十歲,未讀過關於死亡的書。後來才知道,很多人死亡邊緣都是這樣,死亡並不痛苦,你不知道,我知道。
壹:對你有什麼啟發?
周︰長大後我看印度哲學的書,知道人如果在死亡的一刻有怨恨,不開心,這種不快會永遠持續下去。於是我的人生目標是儘量令自已平靜,我開始學瑜伽,後來與Deanie姐(葉德嫻)拍《縱橫四海》,知道她也有玩,向她請教,便學得更投入。
壹:第二次死亡經驗呢?
周︰是幾年前撞車,大家都知道,我斷了手骨,傷了氣門,同樣又是見到那些畫面。我休養了年多才完全康復。
失望
《影城大亨》要谷收視,早前播到周海媚自殺的一幕,拉大隊請埋記者到林黛墓前致祭,獨獨周海媚缺席。
周︰睇出心吧,不一定要做給人看,其實我私底下有去獻過花。我也不是扮清高,實在是他們太遲通知我,我當日又實在有事。
壹:收視不好,失望嗎?
周︰失望。那不是我控制到的分內事。我不敢批評什麼,只可以說劇本真的好重要。我好少拍「飛紙仔」(臨場才收到劇本)的戲,現在則是「飛紙仔」,這已經不是秘密。
壹:喜歡做六十年代做明星還是現在?
周︰應該是六十年代好。聽前輩說,那時一樣有很大競爭,一樣有人鬱鬱不得志,一樣有人自殺。但那時比較能演到戲,片酬一部可以買一層樓,影迷又純,鍾意你鍾了一世;現在社會太多吸引,今天支持你,明天已經支持別人。
壹:感覺到?
周︰我感覺不到就會這樣說啦。
拍完《影城大亨》我到日本拍過一套電影,但日本的經理人合約已完了。說我揚威日本是大家俾面,在日本是nosie(回響)好好,實際收益還是台灣好。台灣方面,自從張雨生(唱片監製)車禍過身後,我的唱片一直停了。
香港真的無辦法,只得兩個電視台,一個只會用自己人,另一個又很少拍劇。
壹:有為自己定下長遠計劃嗎?
周︰計劃是不能刻意的,我簽過經理人公司兩年,那兩年反而最缺工作。
底線
外間盛傳她患紅斑狼瘡症,周海媚一提起就很緊張,招牌表情瞪大眼睛問我:「你係唔係想我話俾你聽我有?」她說,那只是皮膚病,而且已經痊癒了。
周︰我真好多謝大家「咁」關心我的健康。皮膚病期間,我整整三個月未試過化妝,我多病,每次養病時都想過不如不做算了。
壹:恨傳媒嗎?
周︰這次又不算。最難受是當年在TVB,有次發高燒入醫院,有個記者來探我,很關心地問候,還說:「我都知不是真的,不過有人話你來墮胎,我會幫你澄清。」結果第二天,那記者的報紙大大隻字寫「周海媚懷疑入院墮胎」。我覺得好可怕,我是個女仔,這是最嚴重毀壞我名譽。比起這件事,其他都不那麼嚴重。講真,自此我怕了記者,死了心。
你偷影我就偷影我吧,對我不是壓力,但你不要走到我門口㩒鐘,我會報警,這是我的最後底線。
捨不得
周海媚永遠戀聞不絕,幾年前有週刊揭發,原來八八年周海媚曾與呂良偉在美國登記結婚,而未正式註冊,周海媚笑言那是霎時衝動,現在反正呂良偉已和鄺美雲結婚又離婚;周海媚新近的緋聞是與有婦之夫伍士榮拉上關係,後來又傳伍士榮搭上韓君婷,那是後話了。
周︰感情生活,現在真沒有。我的感情經歷一直不好,我這個人好飄忽,享受談戀愛,但變得好快。好運應該是初戀那個結婚也是他,我沒有這種好運。
但實際上我是不會結婚的,偶然做一兩次煮飯婆好開心,但我坐不定,所以才學瑜伽,可以平靜一點,又可以減肥和保健。為了健康,我連煙也少吸了。
對,我很保護自己,我不保護自己,誰來保護我?
壹:怕老嗎?
周︰怕什麼?人一出世就等死,怕都要死。很多人死時有很多捨不得,我沒有什麼捨不得……除了家人,我一向很堅強,唯有家人可以令我哭。
美好新世界
周海媚家有一姐兩弟,從小就比姐姐高大,姐姐被人欺負,她會哭會拿掃帚代出頭。
以前周海媚很男仔頭,近千度近視,戴厚得像樽底的眼鏡,從不自覺漂亮——或者除下眼鏡會漂亮,但一除下就自己也看不清自己。直到中三轉戴隱形眼鏡,突然看清了自己,突然收到很多男同學的情信和鮮花,然後突然一天爸爸拿著港姐報名表格叫她參加,我們認識周海媚,就是這樣開始。
世上最美好的事物,周海媚說,可能就是隱形眼鏡。
靚爆燈
周海媚到底沒有說出第三次可怕經驗,而且說著說著改口說成兩次。於是我更懷疑,隱沒了的第三次,會不會就是傳聞中的紅斑狼瘡症——至少,是那相當嚴重的皮膚病。
是,我小人之心,小人多疑,疑點如下:
● 相約訪問,她透過助手指定要在影樓拍照,不可以在戶外。
● 髮型請髮型師幫忙,但化妝一定要自己來,講明不假他人之手。
● 服裝自備,我們想找形象指導也免問。
● 坐的士來,指定的士要停到門前,而不是有數十公呎露天腳程的大閘,下車時還戴著一副與荷蘭球星戴維斯同款的超級保護眼鏡。
● 還有,攝影師為她試燈光,給她即影即有照片看時,她不斷要求燈光打得光一些,免致她眼下看來有陰影,於是閃光燈開大再開大,最後爆了。
爆燈經過,其實是這樣。
2000年7月13日-7月19日《壹周刊》540期 雜誌掃圖